进入内地市场，电影人比导演早了十年，可是却越走越；业内人士分析，北上的电影人带给内地电影市场的变化功不可没，但作品在情感表达上却与内地观众始终有隔阂

　　在这个浪漫2月情人节电影档，一部内地与合拍的爱情片《LOVE》两地票房，成为第一部在内地和地区票房均过亿的电影作品。而与《LOVE》同时间上映的内地合拍片《高海拔之恋》，虽然是大导演杜琪峰的制作，却只拿到3000万元左右的票房。观众普遍反映，两部电影的差别在于———《LOVE》显然比《高海拔之恋》更“接地气”，更能引发共鸣。

　　从今年初的《那些年，我们一起追的女孩》、《翻滚吧，阿信》、《杀手欧阳盆栽》，到如今的《LOVE》，越来越多的电影开始在内地市场生根发芽，并颇受大众喜爱。有人说，这是“小清新”、“小文艺”的胜利。反观更早进入内地市场的合拍片，近年却每况愈下，叫得出名字的佳作少之又少，以致有人说“导演只会北上圈钱”。为此，羊城晚报记者近日走访了几位业内人士。对于电影和电影进入内地后呈现出的不同状态，他们有着自己的见解。

　　“在，不可能有人给你这么多钱去拍一部爱情片；而有了钱，我才能找到最理想的工作团队，给他们最舒适的工作。”在此前接受羊城晚报记者专访时，《LOVE》导演钮承泽坦白地说。该片得到了内地华谊兄弟公司的融资，这对于导演来说并非易事，因为他们的作品普遍不会去迎合观众的趣味，所以不管是内地还是地区的投资人，都对他们心存疑虑。像去年第一部史诗巨制《赛德克·巴莱》那7亿元新台币(约1.46亿元人民币)的投资，也是导演魏德圣东拼西凑才好不容易找来的，而票房要达到14亿元新台币，影片才能真正挣钱。所以，当《LOVE》以合拍片的形式进入内地情人节档时，钮承泽对于内地的投资确实是心存感激。在获知《LOVE》内地和票房双双过亿之后，钮承泽还以“文艺腔”感慨地说：“鼓励我们继续拍出心里那一部部好看的电影，并且相信世界会因此而变得更好……”

　　与导演相比，导演与内地的合作就算从CEPA协议签署开始，也有将近10年的时间了。对于内地市场，他们沿用的是人的那套从商之道。提到内地的投资人，电影人中流传着这样一句话：“人傻、钱多、速来。”在他们很多人眼里，内地的投资真是太好拿了。与刚进入内地市场的电影人不同，导演的名气更大一些，所以除了张艺谋、陈凯歌、冯小刚、姜文等内地大导演，其余的投资几乎都被制作团队拿获。不过，以往市场小，造就了导演以保本为先的，拍片快，赶工急，加上唯市场化的倾向，所以重视技术远远超过文化的深度和内涵。而且电影行业本来就良莠不齐，因此来内地圈钱、滥竽充数的大有人在。

　　《海角七号》、《那些年，我们一起追的女孩》、《翻滚吧，阿信》、《LOVE》……论制作成本，这些电影在内地最多算中等投资规模，却偏偏轻易地打动了内地观众。有内地观众感叹：“很奇怪，两岸的电影交流并不是很多，但他们拍的电影，却能轻易打动我们，完全没有情感阅读障碍。”钮承泽曾对导演的心态有过解读：“过去20年间，在电影市场那么不好的情况下，我们都没有离开这个行业，因为我们想拍电影。我们期待，甚至，因为我们相信电影不会消失，相信就算全球化浪潮再强大，但观众对于讲我们自己的语言、讲我们自己的故事的电影一定有需求。”文艺片导演蔡明亮也称：“电影人更希望表达自己的艺术观点，所以不愿意迎合观众。人的感情是很复杂的，不一定只有好莱坞式的那种，应该有各种各样的元素。”也许正因如此，虽然九把刀在《那些年》里拍摄的是他自己的初恋，却因为自然流露出真实的情感而更接地气，引发了大批观众的共鸣。

　　想在近年的合拍片中找出几部接地气的中小成本电影，是一件不太容易的事情。《天水围的日与夜》、《天水围的夜与雾》以及即将在内地公映的《桃姐》，导演许鞍华在人情味这条上固执地走着，但她选择留在。同样，2010年的《岁月神偷》导演罗启锐和张婉婷夫妇，也留守。反观那些北上的电影人，虽然不乏徐克、陈可辛、刘伟强等等大导演的大制作，但在接地气方面却完全无力。“电影人北上，不是来拍港片的，而是大家共同在经营华语电影。”资深电影人文隽如此说。但正如导演杜琪峰所困惑的，他理解不了内地观众为什么觉得《疯狂的石头》很好笑———两种不同的情感语言，始终泾渭分明。

　　2007年以前，电影在本土一直遭受好莱坞的，但电影人却始终在“自留地”上艰苦劳作，所以当电影重新起航时，人才并没有断档。导演方面，钮承泽、魏德圣、林育贤、陈国富、苏照彬，甚至还有网络写手出身的九把刀，新鲜血液源源不断地向这条产业链补给。应运而生的还有一大批新生代偶像演员，赵又廷、阮经天、柯震东、陈妍希、林辰唏、陈意涵……每隔不久，观众就会见到一张磨练成熟的电影人新面孔。这种良性循环，得益于电影人的坚守，正如钮承泽所说：“一个理想的文化，就是大家想办法拍出自己觉得好看的电影。这就是一个融合的过程，就是得有，得有商人，也得有纯情的创作者。”

　　梁朝伟、周润发、刘嘉玲、刘德华、郭富城以及徐克、杜琪峰、陈可辛、尔冬升……出现在主流合拍片中的团队的名字，差不多十年都没更换过。内地投资人把这些名字当成票房号召力，不断透支他们的价值。可是在今年的贺岁档中，占据了有利地位的《大魔术师》虽然各项配备都堪称合拍片的精华，但最终票房只有1.8亿元，比起内地小制作电影《失恋33天》的3亿多元票房，对于京港两地从业者无疑是当头一棒。由此，也直接反映出内地观众对于此类“大卡司”合拍片的审美疲劳。去年的电影金像，《打擂台》成为最大赢家，涌现出郭子健、郑思杰等一批年轻电影人，可惜他们始终只停留在市场。有业内人士分析：“这些新人毕竟没有名气，要让他们进内地，投资人显然不会掏钱。”

　　内地知名影评人魏君子一直对电影颇有研究，在他看来，虽然《LOVE》和《高海拔之恋》的正面PK只是个案，但不可否认，目前电影行业正呈现出的衰老状态。“50多岁的导演，去了解现在20岁年轻人的感情生活，这不现实。”但魏君子同时提到，北上的电影人，带给内地电影市场的变化是功不可没的。

　　在这个情人节档期，魏君子选看了《高海拔之恋》和《LOVE》两部电影。他说，要论接内地观众地气的，还是钮承泽的《LOVE》，“它表达的情感接近观众的普通生活，而票房已经说明了观众对《LOVE》的喜爱程度”。至于杜琪峰的《高海拔之恋》，一向钟情港片的魏君子认为：“这部电影更像是杜琪峰2002年拍的《我左眼见到鬼》的延续。而对普通观众来说，这种对爱情的高深讨论未必能接受。”而目前导演所普遍面对的障碍，魏君子认为是年龄问题：“来内地拍戏的导演平均年龄在50岁以上，他们都过了事业的黄金时期。钮承泽不同，他长期和年轻人泡在一起玩。而这些导演整天就是在与之间来回飞，怎么指望他们拍出年轻人的爱情喜剧？”

　　至于为什么不能出新人，魏君子说：“现在年轻的导演，叫得响亮的好像就彭浩翔一个人。造成‘人荒’的原因很多，最主要的是目前本地没有电影可拍，也就不可能有新人出师。”以前一年要拍200多部电影，而现在，拿得出手的也就20多部。“曾志伟这几年捧了几个新人，黄精甫、郭子健、郑思杰……他们也拍了不少好作品，比如《打擂台》，但问题是这些人冒出头后也没什么可走。要来内地，投资人一听名字不是大牌，也不愿投钱，这就成了一个恶性循环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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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上周中美双方达成协定，以后每年进入内地院线的好莱坞影片将比现在增加14部。不少圈内人暗示，这将是一次重新洗牌的机会，而被清洗的，就是那些圈钱的电影人。对此，魏君子却不能认同：“我相信大部分电影人北上，都是抱着自己的理想而来，谁会故意拍一个烂片？难道他不想拍个好片，打开口碑，放长线？”在魏君子看来，导演北上的这些年，对内地影市的帮助远远大于负面效应：“在他们北上前，内地并没有类型片的说法，更没有纯粹意义的商业电影。这些都是电影人北上后，把制片当成工业化、商业化的形态来运作，才让内地市场有了努力的方向。”

　　电影人唐先生，目前身居，经常运作一些导演和演员来内地参与电影工作。在他看来，这两年的工作明显繁忙一些了，“但目前还是试探期，毕竟电影人对内地市场还不是很了解”。对于电影被称赞“接地气”，唐先生说：“因为的电影人更纯粹，他们拍电影，就像是在写诗。”

　　唐先生表示，与电影人北上开拓市场的初衷相同，电影人北上，也是为了市场，但他们的理由听着好像更“文艺”一些。“在，电影观众的数量真的很有限，这对一个导演来说，创作动力的确要少很多。我问过好几个导演，包括九把刀和钮承泽，他们期望自己的作品来内地，就是很单纯地想让更多的人看到自己的作品。票房固然重要，但他们在来之前并没有想那么多，很单纯。”

　　虽然《LOVE》在内地和都卖了个好价钱，但唐先生并不认为这代表电影人将开始大批与内地投资人合作。“首先电影人对内地的市场并不熟悉，经验很缺乏。其次，真的要内地投资人投钱时，他们并没那么爽快，因为他们往往对导演不熟悉，何况这些导演拍的都是偏文艺的电影。”但不可否认的是，电影在与内地观众的情感契合度上更为吻合。谈及导演的创作心态，唐先生说：“导演拍电影时，更像是诗人在创作一首诗歌，很、很纯粹，不太会去迎合市场的需要。”也正是因此，他们仍然保留着独特的电影语言。唐先生分析说：“在全球化的过程中，一开始，本土的东西都被毁了。但当全球化进行到一定阶段后，全球都一样了，这个时候本土的东西就显得弥足珍贵。而电影目前就是这样，这得益于电影人纯粹的创作心态，他们坚守下来，见到了阳光。”(王正昱)